袁江霞看起来很生气。
可我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生气。
像是无理取闹的逻辑，不由得让我想起一句流传已久的名言——女人心，海底针。
在那之后，她也没割我耳朵。我就是被很普通地轰出来了，然后很普通的被蒙上眼睛带进车里。等眼罩被取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送回到了上车时的地点，也就是那家七天连锁旅店的门口。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一来一回也才一个小时不到，大概四十分钟左右，没花多久。想必对方的据点离我们学校也不是很远吧。
不过，不管她们的据点在什么位置，这都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已经决定了。
这是我所做出来的决定。
我要退出学生会。
所以，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
在寒风的影响下，心情仿佛也降到冰点。这或许，就是疲惫的感觉吧。
我为什么非得为了端木雪那个家伙来趟这浑水呢？没必要。
我既没有被这样拜托，也没有被这样要求。而我和她仅仅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妇而已……只是被家里面这么指定的而已。
为什么我得为了她而投身险境……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到如今才来怀疑这件事，不禁开始嘲笑我自己。
什么为了从一个不愿搭理琐事的老头变成一个有热情的年轻人……我真的需要这么做吗？
我真的……需要吗？
显然，我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为数不多的车辆，一脸有一辆地从马路边开过。我用眼角的余光望着马路上那些来去的车辆，思绪变得越来越空白。
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要做什么事？
在决定舍弃现有状态的前提下，我变得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啊。
答案很简单啊。
让这一切回归平常就好了。
挥手拒绝这边的世界就好了。
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无论是端木雪还是赵舒语，她们都再与我无关。爱怎么着怎么着，跟我无关。
这样就行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
这样就可以了。
那么接下来，最后只要跟赵舒语说明，这一切就能结束了吧。
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我。
毕竟……对于一个黑帮老大来说，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肯定不重要吧。最多最多，对她而言只是失去了一个玩具而已吧。
正当我这么想着，身体已经走回了学校的门口。大门虽然已经关了，不过还是能从门卫大爷那进去。出示下学生证，理所当然就被放了进来。刚一进学校，在路灯的照射下，只见远处十几个人就向着校门口走来，没一会儿，我就发现那是赵舒语带了十几个人，似乎是打算去什么地方。
不过走了几步，大概是她看到了我，于是一挥手，让其他学生会的成员们等在了原地。而她则独自一人朝我走来。
看起来，她似乎有些焦急的样子。
“你上哪去了？”她问我。
“你觉得我上哪去了？”
“老娘接到眼线的报告说，你上了辆有些可疑的面包车，搞不好可能是对手安排在我们学校的间谍。”她笑了笑。“既然被联系了，怎么不和我打报告？”
“你别说，我过去了以后，对方还真的是拿刀子威胁我的耳朵，让我给他们当间谍来着。至于没联系你……就当是我犯蠢就好了。”
我表面笑了一下，而后变回严肃的状态。
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笑不出来啊。
我没心思跟眼前这个人谈笑风生。
不……
我应该跟她好好说明自己的意向才行。
“所以呢？你答应了还是……？”
“当然拒绝了。”
“你的两只耳朵还好好的，一只没少。”
“我用了别的东西做交换。”
对我这种人来说，也就这个结果最合适了。
不论是对我也好，还是对赵舒语或是端木雪也好。
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宣告着它与树木的脱离。冬天，也就该如此吧。
“从今以后，学生会的事……不，跟黑道有关的事情，都与我无关了。”
我从口袋中摸到那本用来给预备成员证明学生会成员身份的规章小手册，将它递向赵舒语。
“我要退出学生会，这样一来，我就只算是平民了吧。”
赵舒语没在看我的眼睛。
虽然睁着，在向我这边看着，可我却无法与她的视线交汇。仿佛我只是空气一般，她在看着更为遥远的别的东西。
“这样啊，你刚打算退出了啊。毕竟让你被刀子威胁，也是我的失算吧。真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脆弱不堪。”
她阴沉着脸，对着我的手就是一拍。我拿着手册的那只手像是被车撞了一样，在一阵酥麻之后，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而那本小册子，则被远远拍飞，落入到了不被路灯灯光所照耀到的花坛的阴影中。
真是毫不留情的一击。
“不想待了的话就滚吧。这种已经没了价值的东西，别还给我。”
丢下这话，她没有丝毫多逗留一秒钟，转身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回到那十几个人面前，说了些什么。在之后，他们就全都离开了。
没有人回头。
意料之中的事情。
还真是丝毫不被留恋啊，完全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挽留，真是现实而骨感。
被如此的结果所深深刺痛着，想必对方也是一样的吧。
一旦做出这种半吊子的自私决定，这样的结果是理所当然的。
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我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换做我是她的话……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我……知道的……
回到宿舍的时候，大脑依然是空白的。机械性地进入浴室洗完澡，把头发吹干，躺倒在床上。这一刻，我有一种来到了陌生世界的感受。
应该没什么不好的吧……
倘若要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事物，总得自私一些。这是不可避免的吧……
所以，不惜为此去伤害身边的人，不惜为此去伤害那些曾为自己着想过的人。
仅管我自身也无法确定，那究竟能否称之为着想就是了。
付诸于牺牲是必然的，然而付诸于牺牲能否得到想要的结果，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事实上，即使我这么做，也无法避免麻烦事。它总会自己找上门来，让我感到很难受。
在六点钟，我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头缩着的时候，端木雪一通电话过来，把我给吵醒了。
“无情眼镜男，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刚晨跑的时候遇到了主席，她说你要离开学生会，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晨跑……这么冷的天，真亏她能起得来。
这是她从小以来的习惯了，能一直坚持下来，真的不容易。这一点上我不得不钦佩她。
不过这么大早上的能够遇到赵舒语也是稀奇，那个怪物不用睡觉的吗？
不过……她的作息怎样，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嗯，我退出了，”
我没有隐瞒的打算，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既然都这么决定退出了，那就说“我退出”好了。
这是事实。
“为什么啊？”
从听筒那边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换作我是她，应该也会觉得很惊讶，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反问她。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啊！”
被她的怒吼声这么一震，本来因为没睡够而眼睛都睁不开的我，不由得睁了一下眼睛。
天色……好黑啊现在。
虽说有些微亮了已经，不过对于十月份来说，这个点还是太早了。
看样子，不跟端木雪好好解释清楚的话，她一定会纠缠不休。
因为清楚她的性格，明知很麻烦，还是非这样做不可。于是我把昨天被袁江霞威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跟她说了。说完这些，她反倒问起我来：
“你为什么要去见她？那明显很危险啊！”
连端木雪都知道那很危险，可我昨天还是选择了去那个地方。
“非要说的话，可能昨天那个时候的我自己……有些太自以为是了吧。大概就这样。”
“但是，只是被这么威胁了，那你依然可以待在学生会啊！这种约不需要老老实实信守吧！”
按理来说的确是这么回事。
然而，不仅仅是这样。
我之所以会退出学生会，不仅仅是这样……
真的很烦。
因为格斗测试而没法晋升为正式成员也好，被武力威胁做一些无理的事情也好……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我这样的家伙是混不下去的。
不需要来个多厉害的人，只需要一个无名小卒，我就可以被打趴。
若是强行待下去，我只会置身于一个极其不友好的环境中，自讨苦吃。我何必这么做？就为了照顾端木雪？我跟她一起参加学生会，不说照顾她，顶多也就平白无故给她添乱。
而且……之前那次与面包人和泰拳社的战斗也是……听说是端木雪从阵中冲回来救我的。如果不是我被击倒，战线似乎也不会崩塌。
我很清楚地明白，我不过是个累赘而已。
“端木雪。”我对她说道。“你想去当黑帮你就去吧，我就不拖累你了。打架这种事，我应付不来。所以饶了我吧。”
“……”
电话的那一头突然陷入了沉默，像是因为信号不好而导致的通话不畅一般，等了好半天，我都没有听到那边的回话。
不回话么……
那就算了。
我现在很困……早上八点还有课要去上，再睡一个小时吧……
“不用再管我了，就当我没在这所学校里头，过你自己想过的大学生活就好。就这样。”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再来打扰我了吧。
这样就行了。
我过我的平凡生活，她闯她的江湖生涯，互不干扰。
至于她的安危……那种事交给赵舒语就行了。在接触了赵舒语那个怪物以后，我反而觉得有她来负责端木雪的安危是件很令人放心的事情。
把手机放回原处，闭上眼睛。在闹铃响起之前，我只想继续睡觉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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